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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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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6 章

臘月底, 家家戶戶忙著呢。

送竈神,吃竈糖。

家除塵,洗衣裳。

剪窗花, 掛燈籠。

……

“阿娘, 剪好啦。”姜芷妤將幾張窗花遞去,神情不無得意。

今年肖龍, 姜芷妤沒敢剪一條龍出來, 換了兩條胖錦鯉,也算是應個年年有餘的景兒。

晴娘將晾了兩日的被罩床單收回來,伸手接過, 瞧了瞧, 道:“再剪兩張,貼阿槐屋裏去,要竹子的, 也討個節節高升的吉祥。”

姜芷妤凈了手, 又裁白紙,哼了聲, “便宜他了。”

沈槐序在堂屋也忙著呢, 今年中了舉, 拿著紅紙來找他寫桃符的街坊也多了不少。

一旁椅子上,搭著一副白底桃符,在晾墨跡。

他孝期未滿,家裏不能見紅。

眾人只當沒瞧見,不顧忌諱。

能中舉就是福氣,他們也想沾一點。

“還挺熱鬧。”許清荷進來, 笑道。

沈槐序撩起眼皮瞧她一眼,有些記仇道:“你自個兒不會寫字?”

許清荷:“家裏沒墨, 借借舉人老爺的光。”

沈槐序眼皮一抽,懶得理她。

許清荷也未與他多說,將自個兒帶來的紅紙放到桌上,“你看著寫兩句吉祥話兒吧,我去找阿妤玩兒了。”

他們家,她與哥哥都是讀書人,但她爹生意做不好,信得卻是多,非要她來找沈槐序寫桃符,說是沾沾文殊菩薩的才氣,保佑日後哥哥高中。

許清荷懶得與他多費口舌,索性遂了他的願。

左右不費事。

許清荷過來,姜芷妤正低著腦袋剪竹子呢,晴娘在給她將晾曬好的衣物被罩疊好放起來,屋裏一股淡淡的皂莢香氣。

“阿荷來啦。”晴娘瞧見,笑著招呼道。

許清荷與她問了聲好,在姜芷妤旁邊坐下。

“你昨兒才放年假,沒睡懶覺?”姜芷妤擡眼問她。

“這不是聽說舉人老爺今兒寫桃符嘛,一早便被薅了起來。”許清荷無奈道,拿起旁邊的紅紙窗花瞧,“早知你剪窗花,我便多帶些紅紙來了。”

姜芷妤嘿嘿笑,得意道:“我剪的好看吧。”

“好看,”許清荷毫不吝嗇的誇讚,“巷子裏哪個姑娘剪的窗花能勝過你?”

姜芷妤愈發神氣。

晴娘聽得好笑,插話道:“再誇她,尾巴翹上天了。”

許清荷不覺也笑,“尾巴呢,給我瞧瞧。”

姜芷妤煞有介事的在身後一捋,“這不是嘛,漂亮著呢。”

“那是成精了吧。”梁嬌嬌的聲兒突然從門外傳來,說著走了進來。

今兒日頭好,門敞著,姜芷妤坐在桌前,還能曬得些太陽。

瞧見她,姜芷妤哼道:“偷聽我們說話。”

梁嬌嬌:“怎不說你聲兒大?”

又來了。

許清荷起身,去幫晴娘抻被罩,留著她倆拌嘴。

“我也要一副這胖頭魚窗花剪紙。”梁嬌嬌瞧見桌上的,以為是她給許清荷剪的,當即道。

“回家蓋著被子做夢去。”姜芷妤不客氣道。

梁嬌嬌也不惱,從袖袋裏掏出兩朵絨花來,“我用這個與你換!”

“三朵都給我?”姜芷妤捂嘴吃驚。

“蓋著被子做夢去!”梁嬌嬌立馬還施彼身的說,模樣好不驕傲。

姜芷妤:……

梁嬌嬌臘月的生意很是不錯。

這個時節除了梅花,難見旁的花開。她的手藝好,每朵絨花都做得仿若真的一般,也舍得用好料子,一朵便能戴上許久。

是以,雖是價高些,但金陵小姐們都很是喜歡。

姜芷妤先前讓她與賣胭脂水粉的許娘子合鋪子的主意,很是見效,兩廂顧客往來,嬌客們瞧了胭脂,便總要過來看看絨花,一來二往的,總能多幾樁生意。

今兒這絨花,本是特意拿來送她過年戴的。

只眼下,梁嬌嬌才不想巴巴兒的給她送,惹她得意呢。

“這朵紅色的給你的,靛藍的給阿荷,這朵淺紫色的是給晴姨的,你休想獨吞了。”梁嬌嬌道。

“我稀罕的緊呢。”姜芷妤陰陽怪氣一句,抓著那朵紅色的絨花便跑去梳妝鏡前,往腦袋上比劃了。

晴娘笑了聲,道:“還有我的呢?”

梁嬌嬌走過去,將手裏的兩朵分別給了她們,嘴甜道:“這朵特意給您做的,叫紫菀花,咱們金陵沒有,我也沒見過,只聽人說其形,便做了一朵送給您。”

“難怪瞧著像呢,”晴娘拿著這朵絨花仔細瞧,笑道:“從前在王府見過一回,嬌嬌這手藝很是好。”

梁嬌嬌害羞,“您喜歡便好。”

姜芷妤扭頭,酸溜溜道:“你倆上輩子是母女吧。”

梁嬌嬌嘚瑟:“晴姨喜歡我。”

姜芷妤哼了聲,欠嗖嗖的鸚鵡學舌,“晴姨喜歡我~”

梁嬌嬌氣得過來撓她肉。

嫌棄歸嫌棄,姜芷妤還是給梁嬌嬌剪了一對兒胖頭魚。

紅紙不值幾個錢,也沒讓阿荷回去拿,給她剪了一對兒錦簇繁花。

就這幾個,足足剪了兩日。

半後晌,姜家堂屋裏點著炭盆,姜芷妤三人圍坐著烤栗子吃。

“這栗子好甜。”梁嬌嬌剝了顆吃掉,有些心疼的瞧著那被扔掉的栗子殼,恨不得拿起來嗦一遍才好。

姜芷妤吃得頭也不擡,“我阿爹昨兒用糖炒過的,自然是甜的。”

只是涼了便不如熱著時好吃,在炭盆上烤一烤,栗子香散出來,就愈發的好吃了。

“也只三叔疼你,才會這樣糟踐東西。”梁嬌嬌嘆道。

這話姜芷妤可不依,將手裏這顆不好剝的,遞給了旁邊椅子上看書的沈槐序,“本就是吃的東西,管他如何吃呢,吃得歡喜就是了。”

沈槐序舉著手裏的書,在她腦袋上輕敲了下,嘖聲道:“就你會吃。”

許清荷擡起了腦袋,伸手一把抓過了那顆栗子,與姜芷妤道:“何必找他罵,我給你剝。”

手裏一空的沈槐序:……

官員憑何有年假?

再瞧一眼那美滋滋的,沈槐序只覺胸口愈發的悶了。

廚房裏傳出了肉香味,是晴娘在燉紅燒肉。

姜芷妤被勾得流口水,起身剛想去偷吃一塊,外面忽的想起了一道哭聲。

“又是那小孩兒哭呢吧,”梁嬌嬌吃著糖炒栗子說,語氣無語,“福氣都讓他哭沒了。”

姜芷妤也好煩,這年節前後,最是忌諱哭鬧了。

就連鄒紅這幾日都不罵人了。

她往外走,梁嬌嬌立馬抓了幾顆栗子跟上。

巷子裏,幾個小孩兒在玩過家家酒。

姜芷妤出來,便見小胖舉著根粗木,瞧著像是隔壁阿嬸洗衣裳用的木槌,正要打跪著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陳良。

姜芷妤吃驚到唇微啟,瞪著圓眼睛問:“做什麽呢!”

小胖扭身瞧她,手裏的木槌還舉著,笑得很憨,“阿妤姐姐!我們在玩兒過家家!”

姜芷妤在這群小崽子心中積威甚重,下巴朝那跪著一小團的陳良擡了下,立馬有小孩兒答。

“陳良在扮他外祖父!”小孩兒超大聲,短短的手指指向小胖,“他是劊子手,我們都是圍觀的百姓!”

姜芷妤:……

真會玩兒啊。

“阿妤姐姐,你可要與我們一起玩兒?”小孩兒問,“不過你年紀大了,只能扮阿娘。”

年紀大、大……

姜芷妤險些一口血噴出來。

好小子,你完了。

“你過來。”姜芷妤咬牙切齒道。

小孩兒敏銳的察覺到她似是生氣了,慌忙搖著腦袋跑掉了。

姜芷妤瞥向那抽抽噎噎的,語氣不見好多少,“你哭什麽?”

陳良怯怯的瞧著她,沒說話。

小胖道:“阿妤姐姐,他不會說話!只會哭!”

說著,手指戳著臉頰朝陳良扮鬼臉,“愛哭包,羞羞臉!”

陳良看他一眼,又垂下了腦袋。

姜芷妤蹲在門前,朝他倆勾勾手指,“過來。”

小胖半分沒猶豫的,扛著棒槌就噠噠噠跑了過來。

陳良踟躇著沒動,還跪坐著。

姜芷妤眼風一動,從瞧熱鬧的梁嬌嬌手裏搶了兩顆糖炒栗子,給了小胖一顆,又示意陳良過來。

小孩兒面色松動。

小胖在旁哢嚓咬著栗子剝皮,不耐的朝陳良道:“喊你呢,聽不著?”

又兇又莽。

陳良卻是動了。

站起身,局促的走到了姜芷妤身邊。

姜芷妤沒將手裏的栗子遞給他,問:“他們欺負你了?”

陳良溫吞的搖搖頭。

“那你大過年的哭什麽?”姜芷妤語氣添了幾分厲。

這一嚇唬,本還抽噎的小孩兒,頓時又嗚嗚哭了。

姜芷妤:……

梁嬌嬌在旁邊笑得前俯後仰,好不樂哉。

姜芷妤眼皮一跳,擡手便捂住了那哭唧唧的嘴巴。

小陳良顯然是沒想到,睜著淚汪汪的眼睛看她,都忘了哭。

“嘴巴是用來吃東西和說話的,不是用來哭的,不想說就閉嘴,別讓我聽見聲兒。”姜芷妤兇道。

小陳良被嚇得打了個哭嗝,嗚咽聲悶在她掌心裏。

姜芷妤從不慣著誰,聞聲又捂緊了些,目光直視他。

兇得要命。

小陳良抽噎了幾下,臉都被憋紅了,點點腦袋示意他想說話。

姜芷妤也不為難他,松了手,掏出袖袋裏的帕子擦手。

片刻,才聽得他聲若蚊蠅的哼哧道:“我、我不想被砍頭……”

五歲的小孩兒,不記事但也記事。

他知道,他祖父被殺頭了,他爹娘……

不能說的。

他們還說,他祖父是壞人。

“那你為什麽還扮?”姜芷妤問。

“我想跟他們玩兒……”陳良小小聲說,“他們……只跟我玩兒這個……”

小胖對上姜芷妤的眼神,齜牙咧嘴的心虛道:“那被殺頭的是他外公,他扮最合適……”越說越小聲。

看吧,小孩兒知事的。

姜芷妤將那心虛往後躲的胖墩,抓著他褲腰帶拉過來,一臉嚴肅道:“你將我的糖炒栗子還我。”

小胖不可置信的張圓嘴巴: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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